抱愧于我

  雨天的夜晚来临的比往日提前，车队驶过繁华的CBD区，季清成看着车窗外大厦户外LED大屏，显示屏上轮播着广告，容妧明媚的脸在屏幕上一闪而过。手机放在腿上，给容妧发的消息石沉大海，季清成手肘支在车门槽板上撑着下巴默默盯着屏幕，食指下意识点着脸侧，想着王施宁刚刚的问题，她不同意把综艺给别人自然是觉得那些是属于容妧的，同理可得难道容妧觉得她属于自己？可人不应该是独立的个体吗？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自己属于别人？怎么会有人……属于她？
  容妧的手机信号接入在一片繁华的商业步行街区，即使是雨天，入夜后人流量也不见下降，王施宁把人安排为两队，一队去搜容妧，一队去查监控，带队领命后人群有序鱼贯而出。
  “噢？容妧的账号更新了。”王施宁说着点进去，看清内容后惊讶了一瞬。
  “看来你的宝贝女儿叛逆期到了。”王施宁把手机拿给季清成看，“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了。”
  屏幕上赫然是容妧账号新发的一张图片，是容妧和一个人的合照，背景昏暗，闪光灯补光定格下的留影充满了胶片的质感，那人躺在容妧怀里像在熟睡，容妧紧紧搂着人的脑袋盯着镜头，揽着后脑勺的胳膊遮住了那人的脸，通过柔和的下颌线条可以轻易看出来是个女人，套着件简单的宽大白T，纤长的脖子和领口有着将遮未遮的像是吻痕的红痕，容妧眼中的占有欲快要溢出，配文——
  “我的爱人。”
  季清成无言，眸色暗了又暗。
  这时季清成的手机响起，是齐放的电话，季清成看了王施宁一眼，到一旁接起，“齐放，把容妧账号密码改了，先把号顶下来……”
  容妧紧张地攥着手机，心跳如擂鼓。
  容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找到的，她在繁华的步行街定了一家民宿，这片步行街百年之前是租界，建筑风格群，这建筑以前一整幢都是一个综合体饭店，后来经营不善盘出去一部分，被就地取材做了民宿，她匿名加钱从房东那拿到了开门密码，在欧陆风格老建筑里消沉了一整天。
  容妧明明没有跟任何人说自己在哪里了，季清成她们地方踩的太精准了，以至于她们那么显眼的一队人马出现在楼下时，被她第一时间察觉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找她？饭店的布局整一整可以直接作为民国剧的取景地，容妧恍惚间感觉自己像躲避追捕的特务，被抓到就会被严刑拷打，容妧当机立断顺着消防通道躲到了楼顶，做了一天的心里建设都没发出的图，在飙升的肾上腺素催使下毅然决然抖着手点下了发送。
  像成功传递了密报一般，容妧松了口气，她刷新页面看着大量跳出的问号，还没来得及平复激烈的心跳，就有评论带偏了她的意图——
  “这是不是喻若青啊？”
  “我看也像是。”
  “看这下巴绝对是喻若青！”
  解码解错了啊！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容妧手又抖起来，心脏也感到一抽一抽地痛，她想回点什么，页面突然跳回登录界面，显示密码错误，让她重新登录。
  容妧呆呆看着手机，突然来电吓得她一抖，是季清成。
  容妧接起的一瞬间几乎就想低头认错。
  “你在哪？”季清成声音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
  容妧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她换了小号登录，搜到自己的账号，她的文案被加了井号变成了话题，容妧心惊，点进话题，是营销号带着千年万岁tag的类型片票房破纪录的祝贺文案。
  定在广告位的空降热搜几乎钉死了她的行为是营销，那她要说的话呢？容妧一瞬怒不可遏，“把账号还给我！”
  “还不到时候。”
  “还给我！”
  “你要做什么？”
  “我要你用公司的账号也好你自己的账号也好，承认你才是我的爱人！季清成才是我的爱人！”
  “你知道会有什么影响吗？”季清成语气软下来，“现在还不到时候，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不在乎！我又不是没有过一无所有的日子！我以前怎么过的以后也能怎么过！”
  季清成沉默了一会，平静但坚定道：“你不能这么轻易放弃这一切，容妧，你到现在的位置，有很多的人共同的努力，已经不只关系到你一个人了。”
  “账号暂时公司代管。”
  容妧不可置信地看着挂断的电话，季清成挂她电话！季清成居然挂她电话！
  还有什么办法？喻若青……喻若青！容妧立刻给喻若青打电话，听着接通中的忙音焦急地在原地转圈。
  “喻老师！”接通的一刻容妧仿佛抓到了救星，“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
  “喻老师，你能不能说一句，说那张照片上不是你！”容妧捧着手机急切道。
  “你来晚了。”喻若青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情绪，要是半年前她绝对不会答应背这个锅，“我已经答应季清成了。”
  “怎么会……？”容妧愣愣道，季清成居然如此对她围追堵截。
  “求求你了喻老师，就说一句好不好……”容妧哽咽。
  “容妧，你要是想直说的话。”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为什么不直接写季清成？”
  容妧猛地挂了电话。
  她为什么不直接写？容妧痛苦地蹲下，她不敢啊……她好怕季清成直接否认，到这个地步她还在给自己留余地……
  她小时候看的加菲猫里有一集，加菲和乔恩走失流落到宠物店，担心乔恩找不到它而伤心难过，但在一个清晨，乔恩走进了这家宠物店，意外之喜，立刻把加菲买了回去，故事的最后，加菲说了一句我永远也不会去问乔恩，为什么他会走入宠物店。得过且过就好了，季清成难道对她不好吗？季清成绝对可以对她一直好下去，她非要追根究底和人家剖心，确认季清成心确实是石头长的对她有什么好处……容妧泫然欲泣。
  猛烈的撞门声突然传来，容妧吓得往护栏边上躲。
  不要过来……容妧死死抓着护栏盯着唯一通完顶楼的门。
  她不想被抓到，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容妧看向楼下，心里又燃起熊熊怒火，楼下肯定有人认得她！她今天就从这里跳下去！就算摔断腿她也认了！肯定会招来记者她就抓着记着的话筒昭告天下，季清成是我的爱人！我爱她！
  “容妧！”凄然的喊声惊醒了她。
  容妧转头，看到容姒的身影立在细雨中，那么单薄，姐姐的表情为什么那么悲伤？姐姐是要哭了吗？姐姐为什么要哭啊？姐姐身体不好就别淋雨了……
  容妧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一只脚攀上了护栏，楼下米粒大的人头攒动，居然这么高……容妧腿一软，跌坐在地。
  容姒冲过来把容姒紧紧抱在怀里，颤抖的声音带着丝哭腔，“没事了没事了。”
  “姐姐……”容妧紧紧攥着容姒的衣服，心惊肉跳失神喃喃，“姐姐……”
  两个月后，容妧袭榜热搜。
  #容妧解约磐石娱乐#
  #容妧签约霍氏集团#
  舆论哗然。
  爆款综艺录制新一季第一期现场。
  制作人真会来事，第一期就把孟韵拉过来做嘉宾，孟韵也不负期望，比如现在就在一个关卡里优先选择了帮助容妧。
  “姐！姐！先拉队友！我是你队友啊！姐你不能见色忘义啊！”大喊的艺人空举着手哀嚎着滚入陷阱，淘汰。
  “去你的，她我罩着的知道吗？”孟韵冲口无遮拦的队友挥挥拳，她们是第一个通关的，把容妧拉去休息区候场等下一个环节。
  容妧虽然看着和往常无异，但孟韵还是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她像个魂飞天外只剩一口气撑着的木头人，体力那么好的人，心思但凡在这里一点，哪里要她关照着过关，容妧发了那张石破天惊的照片后不久就换了公司，磐石壕是壕，底子还是薄，换到根深树大的霍氏，算是更上一层楼了，人往高处走，也是要说一句恭喜的，至于容妧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可能是和季清成闹矛盾了吧。
  孟韵开了瓶水，递给容妧。
  “你喜欢我吗？”容妧突然问。
  孟韵一愣，诧异地看着容妧。
  “你不是喜欢我吗？”容妧倔强地看着孟韵，咄咄逼问。
  孟韵哑然。
  “我喜欢你又怎么了？我喜欢的人多的去了。”孟韵嗤笑一声，容妧发的照片别人看不出来，她还看不出来那是季清成么，容妧的感情带着毁灭性的炽烈，她再喜欢容妧，也不会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她又不像容妧后台那么硬，换了公司愣是什么资源都没掉，容妧那事但凡她做一个都得脱层皮好不好。
  一口气支撑起来的倔强突然就碎了，看着她的漂亮眼睛蓄起了水汽。
  “对不起……”容妧略微哽咽，抬手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眶，可不受她控制涌出的泪水根本擦不完。
  她换公司的过度非常平顺，她一直都很想跟季清成好好谈一谈，季清成教训她也好她服软也好，但季清成一连好几个月不见人问就是在忙在忙，她在季清成那受了委屈就想在别处讨回来，想拉人下水共享她的心痛，继而攻击无辜的人，她好差劲，容妧眼泪流得更凶了。
  “诶诶？”怎么回事？刚刚不还剑拔弩张的吗？孟韵顿时慌了神。
  “好好我喜欢我喜欢。”孟韵手忙脚乱地掏纸巾给容妧。
  “好好我喜欢你。”她孟韵一生吃软不吃硬，眼下轻而易举被眼泪降伏了，容妧的尤甚，她被容妧哭地心又酸又慌，六神无主地哄，“只喜欢你一个好不好？不要哭了……”
  不远处，有人将一切看在眼里。
  “你白担心了，她有的是人疼。”王施宁升起车窗，“刚落地催我催的那个急，我都在市区超速了。”
  季清成收回视线，低下头，转了转中指上的戒指。
  “难过了？要不要来姐姐怀里哭？”王施宁看季清成这样子，对她张开怀抱。
  “王施宁。”季清成没有理会王施宁，那双古井般沉静平和的黑色眼睛里少见地流露出疲倦，她闭了闭眼，“我想休息一阵了。”
  同月，季清成，引咎辞职。
  “舍得出现了？”王施宁拦在容姒面前。
  容姒回来收拾她的东西，拿她那个小包包甚至装不满，这俩姐妹这点还真是一样，只要不认可给予者，给什么不管好耐不要就不要。
  “来坐。”王施宁把容姒按在泡茶台的座位上，她在家也准备了个。
  王施宁熟练地用滚开的水涮茶具，容姒看着她立刻红起来的手指叹口气，在包里翻出湿巾，拿过王施宁的手给她擦拭降温，“泡不了就别泡了。”
  王施宁从容的面具裂开，端了半天终于嘶出声，“烫死我了。”
  “你不生气吗？”容姒缓缓道。
  “气什么？因为艺人容妧的出走让磐石遭遇重大损失这件事吗？”容姒关心的举动王施宁很受用，“我不在乎。”
  不如说王施宁觉得脱离她预料的事情很有趣，可以让她体会到木偶脱胎为人的鲜活，她捕捉这一刻滋养自己，不然也不会做要面对那么摇摆不定的意识的行业。
  “你不在乎？”容姒有些惊讶。
  王施宁笑着点头，“跟你确认两个事，第一，是不是季清成找你牵头让容妧签的霍氏？”
  容妧确认加入霍氏后，霍连音第一时间赶到王施宁面前得瑟，“怎么办啊嫂嫂，我把你养的下金鸡蛋的母鸡抢过来了，不过你要是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威胁她？王施宁一声冷笑，果决退婚。
  霍连音始料未及，碰了一鼻子灰悻悻而归。
  容姒垂眸，并未回应。
  果然，连自己也被她摆了一道，霍氏的大庙养出下一个喻若青的机会比在磐石大得多。
  看着季清成这么处心积虑的份上，王施宁善心大发，“容妧换公司还闹不到这么满城风雨，我们和霍氏那个长期的合作项目，我发了私募拉了好些老前辈投资这个项目，那么多茶没白泡，前期投入了很多，你也知道然后后面出现很多问题，容妧出走，公司被愤怒的粉丝攻击，线下被各种举报，平台作者也发起不少IP纠纷，我本人也失去了霍氏的招牌，但其中有我们的引导，简单来说因为我们在做空这个项目，这些风波动摇了一些人，季清成在帮我处理收购退出人股权的事，留下来的一条船上的人也别想坐收渔利了，不得不出人出力帮我把船撑起来。”
  王施宁笑起来，季清成知道她想要什么，也帮她拿到了她要的，“我在意那点得失？我讨厌有人当我的老板，现在我是最大的话事人了。”
  只是以为自己导致这一切的容妧，怕是不敢再面对季清成了。
  “你……你们……”容姒语结。
  “我又没想瞒着你，你要是早点回来我早告诉你了。”王施宁摊手。
  “季清成辞职后就跟人间蒸发一样，我妹妹以为把天捅破了在家一直哭，你说其实你们没事。”容姒捏拳。
  “妹妹对感情太偏执了，归根结底是想逼季清成认下她，这都不能说吗你也太护短了好好不说别瞪我了。”
  “还有第二件，你和霍连音交易了什么？”王施宁握住容姒的手，看着她的眼睛。
  “她要你？”王施宁收起笑容，和刚刚的和蔼相比，此刻就像露了护食的獠牙，她无法忍受有人觊觎她的所有物，“那小鬼头动了你，我就去亲手撕了她。”
  “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魂你的命都是我的，牢记于心，你给我手抄三百遍！”
  “不是我。”容姒犹豫了一下，“她要季清成。”
  “季清成也是我的人！”王施宁再次炸毛。
  ————
  转完了，到此我要完成容妧从女大到明星，季清成权职剥离的身份转变，写了这么多引子，主要是为了解释情之所起，然后追妻
  转的匆忙，不想细写了，因为我要写追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