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这个视频版本也和之前一样，其实有其时间线和逻辑线上的连贯性。因为这个视频，是他们分别那一幕。
  裴时蕴刚回到指挥舰上，看到光脑提示有视频更新，顿了一下，脱下外套刚想放下，忽然一顿。他的视线留在上面的风纪扣上。
  理论上来说各军域军装外套并没有多大区别。可他早上才见过，她外套风纪扣带着蓝底暗纹。而且他们回来的时候把肩章都摘下来了。他一抚那个蓝底暗纹的扣子。
  所以是，拿错了。
  裴时蕴按住眼睛。才和她说不必结婚，他要的也很少的事，就返回去找她换回因为穿着外套不方便而换下的军装，多少显得他心口不一。
  然而不等裴时蕴回过神，接收到他精神力的精卫已经开始自动播放。
  东域的舰队无疑十分庞大。从星河俯视下去，那一艘艘强大冰冷精准的军舰，如蓄势待发的标枪一般，又各有冷锐锋利的气势。
  在指挥舰前端，掌舵的嬴楹元帅也毫无疑问是其中的主心骨。她偏过头，连裴时蕴都要为她这时的强大和夺目稍稍移开视线。
  这是东西域第一次盛大合作。把后方交给与东域并不和谐的西域，对嬴楹元帅来说更像是一场豪赌。
  因此阵前送别，十三军各个都凝神屏息，提防着这位裴元帅突然露出端倪来，要趁他们在前线奋战给东域一个教训。
  不过，似乎是他们想多了。两位元帅隔着舰舱对话，态度十分平和。哪怕没有立刻就握手言和，嬴楹元帅也表达了对裴时蕴元帅的信任和出战的从容：
  “.到时还请裴元帅做好接应，为十三军接风洗尘。”
  裴时蕴元帅也在指挥舰中，不过今日主角并不是他，他也无意引人注目。在十三军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他的指挥舰只是一个态度罢了。
  西域也会支持东域的态度。
  裴时蕴：“自然，嬴元帅放心。”
  然后就是目光一错。
  这么浩大的场面，视频并没有来bgm骤起或是慢放什么，可是也正是因为这时间流速是正常的，才显得两位元帅视线相接又避开那一下显得那么寻常，微不足道。
  只是一个须臾，嬴楹元帅就抬手，示意后方，启程。他目送她离开的中央星系。
  那时他们还是对峙关系。
  后来的战事并非不顺利，她到底是百战百胜的铁血将领，又有在极寒极乱的前线军域作战的经验。哪怕是突降大雪，虫族偷袭也被蛰伏的十三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真正让她体力不支的是旧伤。上阵前一整支医疗团队跟随指挥舰出发，到现在一天一次注射都没办法让嬴楹元帅的精神力状况稳定下来。
  裴时蕴在中央星系，收不到几时传回的消息总是垂眸显得心事沉沉。偏偏这种时候还有蠢货，撺掇他在东域开拔离开中央星系的时候发动西域去夺权。
  在他们心里他到底是怎样一个蠢货才会做出这种卑鄙的事？或许在他们心里只是东西域的矛盾太剧烈了。
  剧烈到她在外浴血奋战，他们目光转向中央星系还是觉得他会趁人之危。他的心脏很快就开始不好了。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他要忙的事情不少，匆匆动作时总是偶尔才能在舰艇上得知一两句前线的消息，他也从未怀疑过她的能力。
  只是，可能总有例外吧。
  剪嬴裴第一个视频的时候楚昭用过嬴楹元帅受伤他千里跃迁到她身边抱起她的素材。
  这一幕也不过是ai创作的类似画面而已，可是比当初要沉重太多了。
  他在无数舰队面前无数兵士注视之时踉跄着抱紧她模糊的影子。她强大而柔韧的手指被冰雪包裹着，垂下来时是脱力的姿势。
  她的军装一片血污，眉眼看不清楚，但连碎发都染着雪。还有她摘去手套的手背。一片刺目的雪白。
  他早就知道虫族对她恨之入骨。他也早就知道三星将领以上这样的高级指挥，一旦被虫族盯上就是不死不休，他们不会有什么爱才敬佩之心，他们只知道杀了他们多少虫族，就必须死。
  嬴楹没有给他们利用她的机会。可她也没有逃出去。她死在战场上是光明正大，死得其所。
  可是他呢？
  他如果在那时多看她一眼，他如果开口说出有他在她不必担心的事，他如果在那时就能让所有人知道东域西域并非两相对峙，他对她不是同袍情谊，是爱更敬。
  他会不会现在就不会连靠近她拥抱她都需要解释。他会不会现在就是光明正大地为她报仇，而不是她的亲兵走近来时，他看到的仍然是震惊和复杂的不解表情。
  他会不会是她逃走的底气。
  他会不会让她更信任更自由一点呢。
  或许再自私一点。她会不会知道他喜欢她。也就更能从容一点。
  裴时蕴低着头。他望着那雪，像是百年之间从未见过。但他很快把她抱起。雪踩在脚下，像是玻璃被打碎又压实的声音。
  西域其他人难掩惊怒：“元帅！”
  他们无法理解。
  但裴时蕴只是转过视线时。就在这片刻他看见他们分别时候的事。她穿着军装，运筹帷幄，预备和他说完话就出发的场面。
  他忽然开口：“嬴楹。”
  玻璃碎了。
  然后千面万面玻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