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韫没理他,贺令昭狡黠转了下眼珠子,顿时计上心头。
“沈知韫,我好像知道,你觉得我扫兴的原因是什么了。”
这话一出,贺令昭敏锐的发现,榻上的被子动了一下,贺令昭就知道,沈知韫没睡着。
贺令昭将身子又往前探了探,然后道:“是不是因为我上元节那晚,带着一帮姑娘招摇过市那事?”
沈知韫被噎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你想多了。”
原本贺令昭觉得是因为这件事,但现在沈知韫这个态度又让他不确定了。但他这人向来不喜欢猜来猜去的,所以不管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他还是做了澄清:“那天的事是个误会,我摇骰子摇输了,作为惩罚,我要带着那帮姑娘们去街上,给她们一人买一盏灯。”
“你不用跟我解释,以后给你夫人解释去。”
贺令昭:“……”
不听算了,拉倒。
贺令昭将身子收回来,又悻悻重新躺了回去,他暖和又香软的黄梨木拔步床真是舒服。贺令昭打了哈欠,便裹紧被子睡着了。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外面的灯盏在轻晃。
一开始,灯盏只是许久才轻晃一下,但到后来,灯盏却近乎被撕扯开来了。
贺令昭从睡梦中被惊醒时,才发现外面起风了。如今虽然已是初春了,但夜里还是有寒意,尤其瞧外面这个样子,今年怕是依旧免不了会有一场倒春寒。
贺令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好,最后他还是认命的爬了起来。
沈知韫正睡的正香时,突然被人吵醒了。她睁开眼,就见贺令昭抱着被子站在她面前。
沈知韫登时吓得抱着被子坐起来了。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发火,贺令昭已经用命令的口吻道:“床不舒服,我要睡榻,你睡床上去。”
沈知韫:“……”
这人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不要问为什么,这是我的院子,我想睡哪儿就睡哪儿。”说完,贺令昭抱着被子,直接坐在了榻上,一脸不耐烦道,“赶紧走,我要睡觉了。”
沈知韫差点连人带被子被从榻上挤下来。
沈知韫只得抱着枕头被子回了床上,在这期间,沈知韫在心里将贺令昭骂了个狗血淋头。
平常一直睡榻不觉得,今夜睡过他的黄梨木拔步大床之后,贺令昭瞬间就觉得这榻太小了,他的手脚都伸展不开,贺令昭瞬间后悔了。
他想睡他的黄梨木拔步大床,他不想窝在这个连手脚都伸展不开的小破榻上。但是他娘的,谁让他是个男的呢!
外面起风了,他却霸占着温暖舒服的黄梨木拔步大床,而让沈知韫一个姑娘家窝在榻上。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他盛京第一纨绔的脸往哪里搁?!
而一向自诩很聪明的贺令昭,却始终没意识到一点,这是他们二人的的房中事,他们不说外人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贺令昭躺在榻上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在临睡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
婚后这一个月里,他觉得他已经做的够可以了,但沈知韫却始终都是神色淡然的模样。所以贺令昭十分好奇,究竟得嫁个什么样的男子,沈知韫才会满意?
怀揣着这个疑问,贺令昭沉沉睡了过去。
夜愈发深了,天地间万籁俱静,夜市也陆续收摊了,整个盛京陷入了沉睡中。
自沈知韫嫁到贺家之后,她夜里便不需要人守夜了,所以青芷和红蔻夜里也能睡个安稳觉。
她们两人住在一间屋子里。红蔻体质偏寒,冬天夜里有时整宿整宿都暖不热,青芷索性便让她跟自己睡了,两个人也能暖和些。
睡到半夜时,青芷突然觉得身上很重,她朦胧醒来,就发现红蔻不知什么时候,又把她的腿架到她肚子上来了。
青芷抬手将青芷的腿推了下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正要继续睡时,正房里却突然传来一道惊叫声。
像是沈知韫的声音。
青芷当即掀开被子,胡乱穿上衣衫,便带着红蔻往正房跑去。
第二十二章
贺令昭睡的正香时, 突然被一道尖叫声惊醒。他当即一个鲤鱼打挺蹿起来,下意识问:“怎么了?怎么了?”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猛地冲过来,迅速躲在他身后, 紧紧揪着他的中衣。
人对黑暗里未知的东西, 总是有种本能的恐惧, 被惊醒时尤甚。但贺令昭还是下意识将沈知韫护在身后,磕磕巴巴问:“怎怎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半梦半醒的时候, 觉得脸上有些痒,我随手摸了一下, 就摸到了一个硬硬软软的东西。”沈知韫说话时,声音都在抖,显然被吓的不轻。
“那东西现在在哪儿?它大不大?”
“我不知道。”声沈知韫整个人都在哆嗦。
贺令昭深吸一口气,转头同她说:“你别怕, 我去掌灯。”
沈知韫已经说不出话了,只紧紧攥住贺令昭的中衣,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贺令昭挪到窗边,刚摸到火折子时,外面就传来焦急的女声:“小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贺令昭迅速将灯笼点上将门打开。
青芷和红蔻扑进来, 立刻一左一右扶着沈知韫。贺令昭将灯笼全点上之后, 房中顿时亮如白昼。青芷这才看见沈知韫青丝凌乱,面色惨白的模样,她顿时被吓了一跳。
“小姐, 您这是怎么了?”说到这里时, 青芷想到先前的那声惊叫,倏忽转头, 愤怒看向贺令昭,“贺二公子,您对我家小姐……”
话还没说完,青芷就察觉手被捏了一下,她回头就听沈知韫道:“我床上有东西。”
贺令昭见沈知韫为青芷解惑了,便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拿着削铁如泥的匕首,径自往床的方向去了。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屋内一片亮堂,再加上青芷和红蔻在身侧,沈知韫的心情这才慢慢平复下来。她坐在榻上,主仆三人齐齐看向贺令昭。
贺令昭用匕首挑开床幔,床上只有一床凌乱的被子,并没有沈知韫口中硬硬软软的东西。
“会不会是你睡迷糊了?”贺令昭转头问沈知韫。
沈知韫语气坚决:“不会。我肯定床上有东西。”到现在,她还记得那硬硬软软让人毛骨悚然的触感。
贺令昭用匕首挑开被子,被子底下还是没有。
但沈知韫说的坚决,贺令昭便提着灯笼,在床上一寸一寸细细查看时,一只黑褐色的虫子猛地跑过灯晕下,飞快钻进被子里。
贺令昭先是一愣,然后瞳孔猛地一缩,这不是他祖母送他的那只蛐蛐吗?!它怎么会在这儿?!
“你找到是什么了吗?”沈知韫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贺令昭立刻将灯笼移开,心虚道:“没有,许是你睡迷糊了。”
沈知韫还没来得及答话,红蔻便自动请缨要帮忙寻找。红蔻向来胆子大,再加上贺令昭没找到,沈知韫便答应了。
红蔻立刻哒哒跑过来,当即便要去掀被子。
“被子底下我看过了没有。”贺令昭眼皮一跳,立刻制止。
红蔻哦了声,便要去掀枕头,贺令昭却突然道:“你往那边寻,这边我来找。”
红蔻不疑有他,当即便去了。贺令昭将匕首插在腰上,一面假装翻找的同时,偷偷将被子掀开,想不动声色将它捉住藏起来。
可谁曾想,他刚将被子掀开,红蔻突然惊呼一声:“在那里!”
“等……”贺令昭刚起了个话头,红蔻猛地扑过来,啪的一巴掌拍上去。那清脆利落的声音,让贺令昭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然后下一瞬间,贺令昭的世界就寂静无声了。
红蔻拍完之后,才转过头,眼神无辜问:“二公子,你刚才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贺令昭咬牙切齿道。
但红蔻看不懂,她听贺令昭说没事了之后,当即便捧着被她拍死的蟋蟀尸体,哒哒跑到沈知韫面前邀功:“二夫人,是一只好大的蟋蟀呢!不过已经被我拍死了,您不用再怕啦。”
青芷探头看了一眼。嚯,确实好大一只呢!
“但如今才刚过雨水,您房中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只蟋蟀呢?”青芷想不明白。
贺令昭听到这话,眉心猛地跳了跳,他生怕沈知韫发现什么,立刻接话:“许是今年天暖得早,所以蛇虫鼠蚁出来的也早,明日让人在院中各处撒些驱蛇虫鼠蚁的药粉。”
青芷立刻应了。
“行了,既然这……”贺令昭看了一眼死状凄惨的蛐蛐,心痛的移开目光,“既然这蟋蟀已经死了,你们就下去吧,让外面那些人也都散了。”
沈知韫这一声惊叫,不但青芷和红蔻来了,他们院中的其他下人也都过来了。只是因主子没有叫他们进来,所以现在都在门外候着。
青芷应了一声,拉着红蔻告退。红蔻临出门时,还在小声同青芷说:“青芷姐姐,你说我是把这只蟋蟀炸着吃?还是煸着吃?”
贺令昭:“!!!”
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小丫头杀了他的新常胜将军不说,竟然还想要将新常胜将军下油锅,她还是人吗她?!
房门被阖上了,没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众人离开的脚步声。
房中灯火通明,沈知韫还坐在灯盏下,青丝如瀑垂在腰间,一张芙蓉面上的煞白尚未完全褪去。
“蟋蟀已经被红蔻拿走了,床上我也查看过了,没有其他东西了。离天亮还有一会儿,要不你再睡一会儿?”贺令昭问。
沈知韫心有余悸摇摇头,虽然蟋蟀已经被拿走了,但蟋蟀给她留下的阴影还在。
贺令昭见状,便也没再勉强,但他们这样干坐着瞪眼也不是办法。贺令昭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三颗骰子来,将身子探过来问沈知韫:“要不我教你玩这个?”
沈知韫扫了那骰子一眼,意味不明看向贺令昭:“你教我?”
“是啊,我告诉你,在这个上面,我可是打遍盛京无敌手呢!想找我拜师的人,都能排到拥长门了呢!”贺令昭一扬下巴,张扬恣意的脸上全是傲娇。
“那你确实挺厉害的。”
贺令昭正要骄傲得意时,就听沈知韫又悠悠道:“就是不知道,找你拜师的人跟想嫁给你的人是不是同一拨?不然拥长门前岂不是得排两列?”
贺令昭嘴角顿时抽了抽。
之前在书肆时,他的朋友们为了安慰他,吹嘘说想嫁他的人都排到拥长门了。贺令昭没想到,都过这么久了,沈知韫竟然还记得这事。
对上沈知韫揶揄的眼神,贺令昭莫名有几分羞耻,他强行转移话题:“喂,你学不学?不学我可走了啊!”
说着,贺令昭作势要走。
沈知韫看出了贺令昭的装模作样,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反正也没事,权当打发时间了,沈知韫轻轻颔首。
贺令昭立刻坐在沈知韫面前,兴致勃勃开始讲起来:“我跟你说,骰子有六个面……”
“你直接说怎么玩便是。”沈知韫直接打断贺令昭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