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章:“!!!”
曲清砚:“???”
沈知韫:“……”
沈怀章眉心猛地跳了跳。
贺令昭立刻又从善如流改口:“叔父。”
“你在做什么?”沈怀章语气不善。
贺令昭看了一眼桌上花掉的字,又看了一眼沈知韫,然后老实答:“思过。”认错。
沈知韫惊诧看着贺令昭。他是疯了吗?竟然当着她叔父的面说这些?!
沈知韫正欲跟着描补时,沈怀章的脸色却缓和下来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能思过者,善莫大焉。”
沈知韫:“???”
说到这里时,沈怀章顿了顿,旋即想起一事:“你今日的罚抄是不是还没写?”
他让别人帮忙写了。但这话,贺令昭自然是不敢同沈怀章说的,他只能道:“还没来得及写。”
“那正好,离用夕食还有一会儿,你现在先去抄,待用夕食时,我再让人叫你们。”
听到‘你们’时,贺令昭眼珠子动了动,然后他就听沈怀章又加了句:“阿韫,你替叔父盯着他。”
原本听到要抄书而苦大仇深的贺令昭顿时喜笑颜开:“好的,叔父,我这就去。”
说完,贺令昭立刻去拉沈知韫:“走走走,”
沈知韫只得被迫跟着贺令昭走了。
待他们二人离开后,沈怀章见曲清砚的目光还落在贺令昭身上,便解释道:“他生于侯爵之家,又是府中的小公子,长辈亲眷难免溺爱纵容了些,身上虽恶习不少,但我观他本性倒纯善,倒不似外界传言那般,假以时日定然能改好。”
想到曲清砚自幼也算是与沈知韫一道长大的,沈怀章便道:“阿韫嫁他,你安心便是。”
走到厅堂门口的徐元桢,正好听见沈怀章这一番话,她顿时嘴角抽了抽。
沈怀章的眼里只有学问,他将曲清砚当半个儿子,便也以为曲清砚将沈知韫当妹妹看,他见曲清砚的目光落在贺令昭身上,只当曲清砚是担心沈知韫过的不好,所以才会如此安慰。
但却不知道,他这话与往曲清砚心头插刀无异。
他们二人青梅竹马长大,如果三年前,他母亲没有突然病故,去岁端午宴上,陛下没有突然为沈知韫与贺令昭赐婚,那么今年他出孝期之后,便会来沈家提亲。
但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如果的事情了。
徐元桢整理好情绪,走进厅中,笑着道:“知道你们师徒二人最爱煮茶讨论文章了,我已经命人在角亭中将一切都布置好了,你们师徒去那边说话吧。”
“有劳师母了。”曲清砚向徐元桢道过谢,与沈怀章一并过去了。
而之前离开的沈知韫与贺令昭二人,甫一离开沈怀章的视线,沈知韫便与贺令昭拉开了距离。
“阿韫……”贺令昭刚起了个话头,沈知韫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他便立刻闭嘴了。
沈知韫将被贺令昭拉皱的衣角抚平,径自往前走,贺令昭不说话,便默然跟在她身后。
“你跟着我做什么?”沈知韫停下,没好气道。
贺令昭一脸委屈:“叔父说,让你监督我罚抄,我自然得跟着你了。”
旁的男子若做出这副委屈的表情,定然会让人觉得惺惺作态。但贺令昭不会。在贺令昭过往的年岁里,他锦衣玉食被人疼爱又顺风顺水,所以他的性格被养骄纵张扬的同时,身上又带着不谙世事的质朴。所以当他眼尾耷拉,目光委屈看着对方时,会不自觉让人心生怜惜。
但沈知韫没忘昨晚摸到蛐蛐时的那种触感。
“而且这是我第三次来,府里的路我也分不清。”贺令昭又飞快道。
沈知韫:“……”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最后,沈知韫只得忍着怒气,带着贺令昭去了她的画室:“你就在这儿抄。”
甫一踏进画室,贺令昭就发现,这里的布局,与侯府被沈知韫改动过的画室一模一样。
见沈知韫说完便要走,贺令昭立刻问:“你干什么去?”
“我干什么跟你有关么?”说着,沈知韫绕过贺令昭,正欲走人时,贺令昭却突然反手就将门关上。
此时已是暮色四合了,书房本来就不甚明亮,贺令昭突然将门一关,房中一下子就暗了不少。
“你做什么?”沈知韫当即后退两步,一脸愠怒瞪着贺令昭。
“道歉!”说是道歉,但贺令昭的脸色并不好。
沈知韫瞬间就怒了:“道歉?!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儿像是道歉来了?”
“那难不成我要给你跪下才算道歉?!”贺令昭觉得自己道歉的态度已经够诚恳了,但是沈知韫却还是不肯原谅他,贺令昭也有些生气。
而且刚才沈知韫同曲清砚说话时,还是温声细语的模样,但到他这里就冷若冰霜了,两相一对比,贺令昭就有些窝火:“沈知韫,你见好就收啊,我都已经主动来向你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
沈知韫听到这话,顿时被气笑了。
是啊!他贺令昭是谁,是定北侯的二公子,是昭宁大长公主的幺孙,就连陛下也十分疼爱他。但他这样蛮横向她道歉,她就得感恩戴德的接受吗?
“贺二公子,我沈知韫只是个小女子,担不起您的道歉,请您让开。”
看着面前冷若冰霜的那张芙蓉面,贺令昭心里涌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刷的一下将门拉开,又气又怒道:“好一句你担不起!早知道,昨晚半夜听到风声时,我就不该跟你换地方睡,是小爷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行了吧!”
说完,贺令昭转过身,怒气腾腾便要往外走,袖子却突然被拉住了。
对方的力道并不重,但那一瞬,贺令昭却莫名停下了,他没好气道:“干什么?”
“昨晚起风了?”沈知韫突然问。
“那么大的风声你没听见吗?”
沈知韫确实没听见,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所以你大半晚上突然要换地方睡,不是为了折腾我,而是因为外面起风了?”沈知韫觉得匪夷所思。
“小爷我吃饱了撑得慌?没事半夜起来折腾你?”
沈知韫:“……”
但她认识的贺令昭,也不像是个有君子之风的人。
沈知韫忽略了贺令昭的恶劣态度,继续问:“你既然知道起风了,为什么还要跟我换地方?”
“起风了我睡床让你窝在榻上,这若传出去了我多丢人啊?”
沈知韫被噎了一下。她十分想提醒贺令昭,他们之间的事,若他们自己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若贺令昭是因起风了,让自己睡榻上他良心不安,那蛐蛐这事,倒也不是无法原谅。
“喂,沈知韫,你说完没有,说完就松手,小爷我要走了。”
沈知韫:“……”
她就捏了一片衣角,他若当真想走,完全不用问她。
“蛐蛐这事翻篇。但你得保证,下次进正房之前,身上不准带活物。”这次是蛐蛐,下次要是再是什么别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她真的就招架不住了。
这一次的教训已经够深刻了,他哪里还敢再有下一次。贺令昭骄矜嗯了声,没再说要走的话了,而是道:“还有呢?”
她刚才对他态度那么恶劣,她难道不该跟他说几句好听的话吗?!
“还有?!还有什么?”沈知韫一脸不明所以。
贺令昭倏忽转头,不可思议看着沈知韫:“你竟然问我还有呢?你想想你先前对那个曲什么砚是什么态度?你再想想你刚才对我是什么态度?”
沈知韫懂了,这是要让她顺毛呢!
“首先,人家叫曲清砚。其次,你为什么要跟他比?最后,虽然你要求换地方睡是好意,但你的蛐蛐也吓到我了。所以这事翻篇了,你还有什么疑问么?”
好像也是。曲清砚是客人,对待客人的话,确实需要客气些。想通这一点之后,贺令昭便释然了:“行,那就翻篇吧。”
沈知韫:嘿,还挺好哄的。
他们刚起争执时,青芷就来了,但见是沈知韫拉着贺令昭的衣袖,她和红蔻便没上前,而是远远守在院门口。如今见他们二人和好了,青芷才过来道:“二公子,二夫人,夫人遣人过来说,饭已经摆好了。”
“那咱们快过去,不要让客人等急了。”说完,贺令昭率先走了。
青芷不忍提醒贺令昭,无论是从沈家和曲家的交情来看,还是从曲清砚和沈家众人的关系来看,其实他才更像个客人。
等他们二人过去时,沈家众人并曲清砚已经全到了。
沈怀章一直将曲清砚视作得意学生,今日他来府里拜访自己,一向严肃的沈怀章脸上也难得露出了和煦之色。而沈家其他人,与曲清砚更是十分相熟,是以这顿夕食用的是宾主尽欢。
只是在饭桌上,贺令昭表现的比沈怀章还像主家。
沈知韫:“……”
在饭桌上,不知是大家刻意的,还是无意的,无人当着贺令昭的面,提起曲清砚曾在沈家待过六年一事。贺令昭便也没往深处想,只单纯以为曲清砚是沈怀章的学生,所以很快,他便单方面与曲清砚称兄道弟起来了,到最后甚至还热情的要带曲清砚逛。
“贺二公子的好意曲某心领了,但曲某此番来盛京是为赴试,暂无心情玩乐。”曲清砚不卑不亢的婉拒了。
贺令昭也不生气,反而道:“既然如此,那曲兄你且安心考试,待你考完试之后,我再带你逛。”
沈怀章最不喜人沉溺于玩乐,正要训斥时,贺令昭已经举盅向曲清砚道:“曲兄既是叔父的学生,那想来才华也是不俗的。我在这里敬曲兄一杯,提前恭祝曲兄一举高中。”
沈怀章听见这话,便暂时咽下了要教训的话,而沈青诵看着一脸真诚祝贺曲清砚高中的贺令昭,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麻木的看着。
“曲兄,愣着做什么?喝啊!”说完,不等曲清砚答话,贺令昭已经潇洒的先干为敬了。
曲清砚只得闷闷道:“借二公子吉言。”话落,也饮尽了杯中的酒水,但酒水入喉却是满腹苦涩。
用过夕食后,贺令昭与沈知韫才从沈家离开。
原本曲清砚也是要走的,但却被沈怀章留住:“再过五日你便要下场应试了,今夜你宿在府里,让我瞧瞧三年未见,你如今的文章写得如何了。”
沈怀章既这般说了,曲清砚只得留下。
之后,沈怀章又看向贺令昭,叮嘱道:“明日上课前,拿着你的罚抄,来教舍找我。”
贺令昭应过之后,与沈知韫一道离开了。回府的路上,沈知韫问起了罚抄一事,贺令昭便将今晨的事说了。
沈知韫便没再多说什么。
回了定北侯府之后,沈知韫与贺令昭一道先去见了王淑慧。
早上那会儿,沈知韫生气归生气,但在离开之前,还是去见了王淑慧,说她想回沈家去看望她婶娘。
王淑慧素来和善,当即便应允了。
但沈知韫离开后,王淑慧便遣人去打听,沈知韫和贺令昭之间出什么事了。虽然沈知韫说是想回沈家看望她婶娘,但她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儿。
很快,便有人将他们院中发生的事告诉王淑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