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送完安黎回路上又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看到换了爸爸打来，你感知危机的雷达疯狂报警，接听电话以后立刻先声夺人：“我在开车。”
  “好好好，那你先开，到家以后打过来奥。”
  是妈妈的声音，大概又是免提电话，说完以后很快挂断。
  从安黎那边获得的好心情消失殆尽，你很快沉重起来，心想出动了父母两个人大概又是相亲的事情，难道是陈轩去告状你冷暴力他？
  脑子里纷纷乱乱地想了许多，想着最多不过再换一个相亲对象，你安慰自己不要紧张，却因为抵触到家就要回拨电话这件事忍不住放慢了车速。
  终于到了家，你拨电话给妈妈：“喂，怎么了？”
  表情逐渐变得古怪起来，居然是外公要来S市出差顺便见见老朋友，陈轩爷爷就说一起吃个饭，双方都带上小辈一起。
  “啊？这周六？这么快？？”妈妈补充了几句，听得你表情都扭曲起来，“什么？倒也没有必要吧。”
  对方爷爷说的小辈居然还包含了陈轩的爸妈，因此外公让你爸妈也一起过去，这么很隆重的见面是相亲刚见过两面的人该发展的剧情吗？
  话语里的抵触被发现了，爸爸的语气很严厉，说陈轩明明年轻有为，遇到条件这么好的男生不明白你又在推辞什么，再拖下去谁还会娶一个老姑娘。
  张了张嘴，你几乎要问出口结婚难道只需要条件吗？你明明不是什么等待主人领养的宠物。
  幸好妈妈的心情不错，很快补充说正好过来看看你，当时特意让你租的两室房子总算是派上用场了，反正也就一晚上在你家凑合一下也方便。
  这么一打岔反驳的话就无法说出口，知道根本无法忤逆这个安排，你随口嗯嗯几觉敷衍地挂断电话，身心俱疲给安黎发信息：“最近我爸妈要来S市，我会有点忙。”
  小田螺：好的
  小田螺：那我这段时间先不来家里找你？
  很识趣，你回一个【ok】的表情，焦虑地给武双双打电话。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怎么啦？”
  你简短地说明两家吃饭的事情，电话那边的武双双也吸一口气。
  “看来你外公跟他们家的关系很不错啊，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安排吃饭了，要不你先问问你那个相亲对象什么想法？”
  火速打开陈轩的对话框，正要问他知不知道周六的饭局什么想法，结果他提前一步给你发了信息。
  看着屏幕上的问询，你愣住：“他先问我了。”
  武双双安慰你：“说不定他也是赶鸭子上架，先别担心了，反正也不能不去。”
  …很有道理。
  “哎对了，你记得提前收好安黎的东西尤其是安全套什么的，免得尴尬。”
  提醒很到位，你火速给保洁阿姨留言约时间：“哎，你最近没去相亲？”
  “最近不会相亲了。王治译那个傻吊快我一步跟中间人说对我很满意，消息传到家里以后我拖了一段时间还是没扛住现在正在被捆着相处。”
  “现在？要不我过来陪你？”
  “来不及了，下次吧。我跟王治译刚见上面，正预备要吵架你正好打电话过来。”
  “那你跟他…？”
  “不用问，没有可能，”武双双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除非我死。”
  一起狠狠地叹一口气，她说：“傻吊来敲阳台门了，我得先挂了。”
  你放心不下她，紧急提醒：“控制好情绪，闹得太狠又要被家里骂了。”
  电话那头的武双双潇洒地笑几声：“知道了。”
  很快到了周六，你去动车站接了父母回家。
  爸爸主动接替你开车，你跟妈妈坐在后座，你还在想怎么表述你暂时不想相亲的想法，她就捏了捏你的手臂递来一个小小的保温袋：“正好先垫垫肚子吧。”
  打开看，是你最爱吃的那家店的嵌糕，自从几年前老家搬过家以后距离变远以后就没有再吃过。
  有点疑惑，你问：“你们不是7点的动车票吗？怎么抽出时间帮我带了这个。”
  嘴巴努起来指了指爸爸，妈妈说：“你爸想着你过完年以后都没有回去过，难得过来一趟，怕你惦记这口吃的，4点多就起床过去买，到了的时候人家店都还没开门，等了好久才买到。”
  爸爸从镜子里看你们，用有些尴尬的生硬语气说：“跟她说这个干嘛，冷掉了没有？冷了就先别吃了。”
  几个小时的车程，哪怕有锡箔保温袋的防护嵌糕还是冷透了，你没有说破还是剥开包装袋咬了一口：“很好吃。”
  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弹软糯韧的表皮包裹着丰富饱满的鲜咸内馅，你正要感动地道谢就听到了爸爸继续说：“你跟陈轩也见了两次面了，这次见家长你准备好了吧？”
  你皱眉，努力压抑着抵触的情绪：“要准备什么？这就能算见家长了？不是外公跟对面一起吃个饭顺便带上我们吗？”
  “你什么语气？让我跟你妈特意这么大老远过来，外公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再说跟长辈见面以后礼物不用买？要说什么话不用好好想一想？”
  能察觉到你语气里稍微有一点不满，爸爸迅速用更强势的反问压制了下来。
  气氛凝滞起来，那种熟悉的割裂感扑面而来，会特意早起不声不响地帮你买嵌糕、也会强硬地质问催促你结婚，这种无言细致的爱跟强势的逼迫都来自同一个人。
  胃袋里的嵌糕仿佛凭空生出了无数的刺，扎在柔软的肉里，你吃不下了，正要开口就被妈妈拉住：“哎呀，小孩又不懂，我们过来不就是帮着她准备的嘛，刚见面这么凶干嘛。”
  没有再发表什么看法，你机械地被推着走。
  吃过午饭到家放好行李休息了几个小时，被父母盯着化了妆换好合适的衣服就一起出去看合适的礼物，边看边教你一些第一次见面的礼物最好准备常用又不过分昂贵的东西的技巧。
  挑完礼物接上外公，爸爸开车你坐副驾、妈妈跟外公坐在后座，车上一片和睦地聊着外公跟陈轩爷爷的过往、从对方爷爷口里提到过的陈轩情况，你把头靠在车窗上偶尔应和几句，觉得自己情绪的弦绷紧到了极致。
  陈轩家显然也很重视这次见面，你们到包厢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坐下喝茶了，见你们来了立刻站起来迎接。
  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爽朗大笑着拥抱拍拍彼此的肩膀，开始相互介绍自家的小辈。
  轮到你的时候，几道似有若无评估般的目光落到身上，你几乎觉得自己成为了一件等待估价的商品。
  “爷爷好，叔叔阿姨好。”
  手上一热，是陈轩妈妈握了你的手：“孟阳是吧，长得真好，我一看就觉得有缘分，是吧老陈？”
  被喊到的陈轩爸爸也点头。
  陈轩脸上有点无奈：“妈——”
  “哎知道了，”她松开你的手去搭你妈妈的手臂，“爸爸说你们是T市的，我跟老陈研究了好一阵才找到了这家融合菜，本帮又融合了T市菜的口味希望你们吃得惯哦。”
  妈妈笑得温柔，寒暄了几句。
  一一落座，交换礼物、点菜、吃饭、热络聊天。
  这些热闹都与你无关，你吃饱了就垂着眼眸看面前的小小茶盏，听到提到你的部分就抬头微笑附和或者应答几句，像一个剥离了情绪、执行预设好程序的机器人。
  终于吃完了饭，回程的车上外公先发出责难：“孟阳，你真不想来可以不来，来了在这挂脸给谁看呢？”
  “哎，饭桌上陈轩不是问了阳阳是不是还在生理期不舒服，特殊时期情绪不好这也是人之常情，面子上至少还是过得去的，我看他们家也还是挺满意的。”
  妈妈转头看你：“男人都很粗心的，陈轩还能记得住你生理期，这点还不错哦。“
  敷衍地嗯几声，你等家里人骂完开始交流对陈家的看法以后低头看手机，安黎给你发过好几条消息，但吃饭的时候左边是陈轩右边是妈妈一直没打开过，此刻才开始看。
  小田螺：我今天复习了微观经济学，学完以后听到了一首歌，想分享给你。
  小田螺：发送了一个链接。
  小田螺：我很想你。有一点后悔，如果早知道上次之后要这么久见不到你就应该跟你再多说话、拥抱一会的
  小田螺：怎么一直没有回，在忙吗？
  小田螺：那你先忙
  虽然地理上不在一起，但安黎还是会每天主动跟你分享几天做了什么跟自己的想法跟心情，今天也不例外。
  戴上耳机点开了链接，音乐声就在你耳朵里轻柔地响起。
  是陈奕迅的粤语歌，同旋律的不同歌曲被巧妙的融合在两个声道里，你点开看是《无条件》跟《异梦》的拼合版，左耳温情缠绵，右耳冷漠压抑，一起奏在耳中矛盾又和谐。
  没开降噪，但还是阻绝了一点交谈的声音，专注地听着给安黎回复消息。
  你：刚刚在跟家里一起吃饭现在才回去，没有看手机
  你：歌很好听，我也很想你
  在听歌的3分47秒里面短暂地逃离一下现实，你摘掉耳机重新面对面前繁杂的交流。
  话题到了陈轩身上，叁个长辈对他都颇为满意，俨然一副只要你们两个点了头就迅速张罗你们婚礼的样子。
  无路可逃，你继续给安黎发消息：很想很想见到你。